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缃素杂记 宋 黄朝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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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黄朝英(生卒年不详),字士俊,建州(今福建建瓯)人。哲宗绍圣(1094-1098年)后举子,王安石门人。著有《缃素杂记》。是书《郡斋读书志》著录于子部小说家类,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于子部杂家类,《四库全书》收于子部杂家类,作《靖康缃素杂记》。共十卷,“所记凡二百事”,今本“只有九十事”,“盖明人妄有删削,已非完书矣”(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)。另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引是书凡十四条,《野客丛书》引五条,《演繁录》、《艺苑雌黄》各引一条,皆在今本之外。

  《缃素杂记》论诗之语颇多,多考释诗句用事、词语来历出处,如解苏轼诗“三杯软饱后,一枕黑甜余”,谓“南人以饮酒为软饱,北人以昼寝为黑甜”,“此亦用俗语也”。偶及作诗之立意、用韵等。

  哈哈儿据文渊阁本《四库全书》点校制作,非诗话部分亦全部保留,以窥本书全貌。个别错漏之处,依据《学海类编》本等校补,或注之。补辑部分根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录入。

 

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

  臣等谨案:《靖康缃素杂记》十卷,宋黄朝英撰。晁公武《读书志》曰:朝英,建州人,绍圣后举子。又曰:所记凡二百事,今本卷数与公武所记同,而只有九十事。程大昌《演繁露》辨其“误引麦秋”一条,此本无之。考王楙《野客丛书》亦具载“麦秋”之说,称《缃素杂记》,知非大昌误引。又《野客丛书》载其辨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序,误以拆露盘为青龙九年一条,麻胡仅得二事一条,袁文《瓮牖闲评》载其辨谷阳一条,辨芦菔一条,此本亦无之,盖明人妄有删削,已非完书矣。袁文、王楙于此书颇有驳正,然考证之学,大抵后密于前,不足为病。晁公武讥其为王安石之学,又讥其解诗芍药握椒为鄙亵,刘敞《七经小传》亦摭此条为谐笑,虽不出姓字,殆亦指朝英。观其书,颇引《新经义》及《字说》,而尊王安石为舒王,解诗绿竹一条,于安石之说尤委曲回护,诚为王氏之学者。然所说自芍药握椒一条外,大抵多引据详明,皆有资考证,固非漫无根柢,徒为臆断之谈。敞本与安石异趣,公武又以元祐党家,世与新学相攻击,故特摭其最谬一条,以相排抑耳。乾隆四十六年七月恭校上

 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

  总校官臣陆费墀

 

卷一

  黄阁

  天子曰黄闼,三公曰黄阁,给事舍人曰黄扉,太守曰黄堂。凡天子禁门曰黄闼,以中人主之,故号曰黄门令,秦、汉有给事黄门之职是也。天子之与三公礼秩相亚,故黄其阁以示谦。《汉旧仪》云:“丞相听事门曰黄阁。”又《王莹传》云“既为公,须开黄阁”,张敬儿谓其妻嫂曰“我拜后府开黄阁”是也。黄门郎,给事于黄闼之内,入侍禁中。后汉献帝初,置侍中、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,唐郭承嘏尝为给事中矣,文宗谓宰臣曰“承嘏久在黄扉”是也。黄堂者,太守听事之堂也,亦谓之雌堂。杜诗为南阳太守,请郭丹为功曹,敕以丹事编署黄堂,以为后法是也。或以大拜为身到黄扉,余所未谕。故杜少陵《与严阁老》诗云:“扈圣登黄阁,明公独妙年。”宋子京《与王相公》云:“薰琴顺署,雌阁偃藩。”又《和公序再入玉堂》云:“七年辞玉署,再入佐黄扉。”《与徐舍人》云:“果纡绣扆之知,趣上黄扉之试。”又《初到郡斋》云:“姑俟天藏疾,雌堂日燕居。”又《谢寄公醪》云:“老依滴曲作蕃饮,饮,当作牧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月例黄堂给宴醪。”又《重修诸亭记》云:“太守牙居,惟有黄堂便坐。”则三公为黄阁,给事舍人为黄扉,太守为黄堂明矣。

  蚩尾

  苏鹗《演义》云:“蚩者,海兽也。汉武帝作柏梁殿,有上疏者云:‘蚩尾,水之精,能辟火灾,可置之堂殿。’今人多作鸱字。颜之推亦作此鸱。刘孝孙《事始》作此蚩,蚩尾既是水兽,作蚩尤字是也。蚩尤铜头铁额,牛角牛耳,兽之形也。作鸱鸢字,恐无意义。”古老传云:“蚩耸尾出于头上,遂谓之蚩尾。”《颜氏家训》云:“《东宫旧事》呼鸱尾为祠尾,盖张敞不甚稽古,随宜记注,逐乡俗讹谬,取吴呼蚩为祠,遂为祠尾。”又俗闾呼为鸱吻,见其吻如鸱鸢,遂以此呼之,自后蚩字因有作此者。余案《倦游杂录》云:“汉以宫殿多灾,术者言天上有鱼尾星,宜为其象,冠于屋以禳之。今亦有自唐以来寺观旧殿宇,尚有为飞鱼形尾上指者,不知何时易名为鸱吻,状亦不类鱼尾。又案《陈书》:“旧制,三公黄阁厅事置鸱尾,后主时萧摩诃以功授侍中,诏摩诃开阁,门施行马,厅事寝堂并置鸱尾。”又《北史·宇文恺传》云:“自晋已前,未有鸱尾。”用鸱字。宋子京诗云:“久叨鸱尾三重阁。”兼撰《新唐书》,皆用鸱字。又《江南野录》云:“初,台殿阁各有鸱吻,自乾德之后,天王使至则去之,使还复用。至是遂除。”此又用鸱吻,竟未详其旨。

  木稼

  舒王作《韩魏公挽诗》云:“木稼尝闻达官怕。”盖用《旧唐书》:宁王卧疾,引谚语曰:“‘木稼,达官怕’,必大臣当之,吾其死矣。”此用故事诚工也。然木稼之说,齐世知其为木冰,而不解其义。余尝读班史《五行志》,而得其说,盖自:“《春秋》成公十六年,‘雨木冰’。刘歆以为上阳施不下通,下阴施不上达,故雨;而木为之冰,雰气寒,木不曲直也。刘向以为冰者,阴之盛而水滞者也;木者,少阳,贵臣卿大夫之象也。此人将有害,则阴气胁木,木先寒,故得雨而冰也。是时叔孙侨如出奔,公子偃诛死。一曰:时晋执季孙行父,又执公,此执辱之异。或曰:今之长老名木冰为‘木介’,介者,甲;甲,兵象也。是岁晋有鄢陵之战,楚王伤目而败。属常雨也。”由是知“木稼”当为“木介”明矣。盖唐之谚语讹也。案《唐书·五行志》直书曰“雨木冰”,乃引刘向之言为证。又云:“亦谓之树介,介,兵象也。”是真得《春秋》书灾异之意矣。又《公羊传》云:“雨木冰者何?雨而木冰也。何以书?记异也。”何休云:“木者少阳,幼君大臣之象;冰者凝阴,兵之类也。冰胁木者,君臣将执于兵之徵也。”然何氏此说,盖亦自于歆、向云。

  夕郎

  《职林》曰:“初,秦汉别有给事、黄门之职,后汉并为一官,故有给事黄门侍郎。”余案《汉旧仪》曰:“黄门郎属黄门令,每日暮,入对青琐门拜,名曰夕郎,亦谓之夕拜。”案《刘公嘉话》云:“崔造以夕郎拜相。”又《南唐近事》云:“相第有呼卢之会,夕拜预焉。”盖谓唐镐时为给事中也。青琐门在南宫。卫瓘注《吴都赋》曰:“青琐,户边青镂也。一曰天子门,内有眉格,再重里青画曰琐。”案柳子厚云:“夕之名,则朝拜之偶也。古者旦见曰朝,暮见曰夕。”《诗》曰:“邦君诸侯,莫肯朝夕。”《左传》曰:“百官承事,朝而不夕。”《记》曰:“暮不废夕。”又曰:“日入而夕。”晋侯将杀竖襄,叔向夕。楚子之留乾溪,右尹子革夕。齐之乱,子我夕。赵文子砻其椽,张老夕。智襄子为室美,士茁夕。皆暮见也。汉仪,夕则两郎向琐闱拜,谓之夕郎,亦出此名也。又应劭注《汉书》云:“天子春朝日,秋夕月,朝日以朝,夕月以夕。”又《汉仪》注:“郊泰畤,皇帝平旦出竹宫,东向揖日,其夕,西南向揖月。”颜氏云:“春朝朝日,秋暮夕月,此常礼也。郊泰畤而揖日月,此又别仪。”《摭言》云:“罗隐开平中累徵夕郎不起,罗衮以诗赠之云:‘向夕便思青琐拜,近年寻伴赤松游。’”

  孤负

  世之学者,多以罪辜之辜为孤负之字,殊乖礼意。盖公正众所附,私反而孤焉。众所附,则有相向之意,故不孤;私反而孤,则有相背之意,非向之也。孤负云者,言其背负而已。故李陵《与苏武书》云:“陵虽孤恩,汉亦负德。”又云:“孤负陵心,区区之意。”马严上书云:“臣叔父援孤恩不报。”张俊上书云:“臣孤恩负义。”黄香上疏云:“孤忝圣恩。”谢庄《月赋》云:“孤奉明恩。”宋繇云:“孤负圣明。”谢晦云:“孤背天日。”桓荣祖云:“孤负恩奖。”江革云:“孤负朝廷。”《北史·后妃上》云:“孤负遗旨。”《隋宗室诸王传》云:“孤负付属。”李白云:“孤负夙愿。”未尝用辜字。今世先达士大夫,亦未尝错用,如宋子京《与李太傅》云:“徒轸深仁,有孤高谊。”又云:“敢忘自修,以孤大赐。”舒王云:“安能孤此意,颠倒就衰飒。”又云:“予岂敢孤其意,以受不腆之辞。”鲁直云:“误蒙器使,孤奉国恩。”则孤负之孤,宜用孤字明矣。

  耶歈

  《前书》云:“赵将李左车,设伏兵之计以御韩信,而赵王不用,遂为市中人耶歈之。”苏鹗《演义》云:“耶歈者,举手相弄之貌,即今俗谓之冶由也。耶歈之,盖音韵讹舛耳。”又《后汉·王霸传》:“王郎起兵,光武在蓟,令霸至市中募人,将以击郎,市人皆大笑,举手邪揄之。”注引《说文》曰:“‘歋歈,手相笑也’,歋,音弋支反,歈音踰,又音由。此云邪揄,语轻重不同。”又《世说》载襄阳罗友,少好学,性嗜酒,当其所遇,则不择士庶。桓宣武虽以才学遇之,然以其诞率非宏远才,许而不用。郡人有得郡者,温为席送别,友亦被命,至尤迟晚。温问之,答曰:“旦出门,于中路逢一鬼,大揶揄云:‘我只见汝送人作郡,何以不见人送汝作郡?’遂惭悕却回,不觉淹缓之罪。”桓虽知其滑稽,心颇愧焉。后以为襄阳太守。故宋景文公诗云:“数领郡章君莫笑,犹胜长被鬼揶揄。”

  涂诏

  《旧唐书·李藩传》曰:“王锷以钱数十万赂贵权幸,求兼宰相。权德舆在中书,有密旨曰:‘王锷可兼宰相,宜即拟来。’藩遂以笔涂‘兼宰相’字,却奏上云:‘不可。’德舆失色曰:‘纵不可,宜别作奏,岂可笔涂诏邪?’曰:‘势迫矣,出今日,便不可止。日又暮,何暇别作奏。’事果寝。”又案崔铉《会要》曰:此乃不谙故事者之妄传,史官之谬记耳。既称奉密旨宣拟状中陈论,固不假以笔涂诏矣。凡欲降白麻,若商量于中书门下,皆前一日进文书,然后付翰林草麻制。又称藩曰“势迫矣,出今日,便不可止”,尤为疏阔。盖由史氏以藩有直亮之名,欲委曲成其美,岂所谓直笔哉!《旧唐书·权德舆传》曰:“初锷来朝,贵幸多举锷者,上将加平章事,李藩坚执以为不可,德舆继奏云云。乃止。”今从之。

  貌侵

  《史记·武安侯列传》云:“武安者貌侵。”韦昭注云:“侵音寝,短小也。又云丑恶也。”又《》本传云:“蚡为人貌侵。”服虔注云:“侵,短小也。”韦昭则以侵为寝,服虔止读如本字,皆有短小之义。而颜师古并无注释。余谓当以侵为正。案《酉阳杂俎》云:“今人谓丑为貌寝,误也。《魏志》曰:刘表以王粲貌侵而体弱通侻,不甚重也。一云貌寝而体弱。注云:侵,貌不足也。”又云:貌寝,谓貌负其实也。通侻者,简易也。侻,他活切,《玉篇》云:“轻也。”《晋书》载左思貌寝口讷,而词藻壮丽。《唐书》载欧阳询貌寝侻,敬羽貌寝甚。又《南史》中载某人貌上五字原缺,据他本补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寝小。《北史·邢逊传》云:“祖效貌寝,有风尚。”《倦游录》载终慎上六字原缺,据他本补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思风貌寝陋。皆以侵为寝,盖循袭之误也,侵固不当上五字原缺,据他本补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作寝。

  吹台

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《唐书·杜甫传》云:甫与李白、高适同登吹台,慨然莫测也。质之少陵《昔游诗》:‘昔者与高李,同登单父台。’则知非吹台。三人皆词宗,果登吹台,岂无雄词杰唱著后世邪?”余谓此论太疏。案杜子美《遣怀》诗云:“忆与高李辈,论交入酒垆。两公壮藻思,得我色敷腴。气酣登吹台,怀古视平芜。”注云:“两公,高适、李白也。吹台,梁王歌台也,今谓之繁台。”独不见此何邪?又《名贤诗话》云:“国初王仁裕,暮春与门生五六人登繁台,饮酒题诗,抵夜方散。诗云:‘柳阴如雾絮成堆,又引门生上吹台。淑景即随风雨去,芳尊宜命管弦来。漫夸鼎食鸣钟贵,宁免朝乌夜兔催。烂醉也须诗一首,不能空放马头回。’”即知繁台乃吹台也。

  豹直

  李济翁《资暇集》云:“新官并宿本署曰爆直,佥作爆迸之字。余尝膺闷,莫究其端。近见惠郎中实云:‘舍当作合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作武当作虎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豹字。言豹性洁,善服气,虽雪雨霜雾,伏而不出,虑污其身。’案《列女传》云:‘南山有文豹,雾雨七日不下食者,欲以泽其毛衣,而成其文章。’《南华》亦云:‘豹栖于山林,伏于岩穴,静也。’则并宿公署,雅是豹伏之义,宜作豹直,固不疑也。”余观宋景文公有《和庞相公闻余儤直见寄》诗一篇,乃用儤字。又《职林》云:“凡当直之法,自给舍丞郎入者,三直无儤;自起居郎官入者,五直一儤;御史补阙入者,七直两儤;其余杂入者,十直三儤。”亦用儤字。案《玉篇》云:“儤,连直也。”字当作儤,非虎豹之豹。

卷二

  阴康

  《汉书》载相如《游猎赋》云:“奏陶唐氏之舞,听葛天氏之歌。”注云:“陶唐当为阴康,传写之误耳。”案《古今人表》有葛天氏、阴康氏。又《吕氏春秋》曰:“昔阴康氏之时,民气郁遏,筋骨不达,故作为舞以宣导之。”高诱亦误解为陶唐,尧有天下之号也。案《吕氏》说阴康之后,方一一历言黄帝、颛顼、帝喾乃及尧、舜作乐之序,皆有次第,岂再陈尧而错乱其序乎?盖诱不观《古今人表》,妄改易《吕氏》本文耳。余案书传之讹,非特此也,如“却非”讹而为“御北”,“皮传”讹而为“颇传”,“华表”讹而为“和东”者,其类甚多。

  伎养

  应劭《风俗通》,尝论《太史公记》高渐离变名易姓,为人庸保,匿作于宋子。久之,作苦,闻其家堂上有客击筑,伎养,不能无出言。案伎养者,谓怀其伎而腹痒也。是以潘岳《射雉赋》亦云:“从心烦而伎养。”李善云:“有伎艺欲逞曰伎养。”今《史记》并作“彷徨不能去,每出言曰:‘彼有善有不善。’”或作“徘徊不能无出言”,是为俗传写误也。故景文公诗云“技痒新禽百种啼”,盖用此义。

  郑重

  《汉·王莽传》称:“非皇天所以郑重降符命之意。”注云:“郑重,犹言频烦也。”《颜氏家训》亦云:“吾亦不能郑重,聊举近世切要,以启寤汝耳。”此真得《汉书》之意。近沈存中《笔谈》言石曼卿事云:“他日试使人通郑重,则闭门不纳,亦无应门者。”即以郑重为殷勤,不知何所据而言然?不尔,曾谓使人通频烦可乎?《魏志·倭人传》云:“使知国家哀汝,故郑重赐汝好物也。”亦有频烦之意。今人有以郑重为慎重上三字原缺,据他本校补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者,又误矣。

  回纥

  《旧唐书·回纥传》云:“元和四年,里迦可汗遣使请改为回鹘,义取回旋轻捷如鹘。”崔铉《续会要》云:“贞元五年七月,公主至衙帐,回纥使李义进请改纥字为鹘。”与《统纪》同。《邺侯家传》云:“四年七月,可汗上表请改纥字为鹘。”与李繁《北荒君长录》及《新回鹘传》同。按李泌明年春薨,若明年七月方改,《家传》不应言之,今从《家传》、《君长录》书。

  扊扅

  《颜氏家训》云:“《古乐府》歌百里奚词曰:‘百里奚,五羊皮。忆别时,烹伏雌,吹扊扅;今日富贵忘我为!’”《家训》谓:“吹当作炊煮之炊。案蔡邕《月令·章句》曰:‘键,开牡也,所以止扉,或谓之剡移。’然则当时贫困,并以门牡木作薪炊耳。”扊或作扂,余染反;扅或作扈,余之反。故何公《送人序》云:“话龙具之注,歌扊扅之炊。”昔人《述怀》诗云:“囊空未省余钗钏,薪尽何尝赦扊扅。”

  藉田

  藉田,音慈夜反;典籍,音慈力反。案舒王《字说》:藉从草从来从借。从草,若“藉用白茅”是也,凡藉物如之;从来、从借,若“藉而不税”是也,凡藉人如之。藉物者尚之,藉人者下焉。籍从昔从来从竹。藉记昔事,有实可利,后除其繁芜有节焉。世之学者,类不分藉、籍之义,乃以藉田为籍田,至书典籍之籍,乃反为藉字,是不究其本也。案《文帝纪》诏曰:“农,天下之本,其开籍田,朕亲率耕,以给宗庙粢盛。”应劭曰:“古者天子耕籍田千亩,为天下先。籍者,帝王典籍之常。”韦昭曰:“藉,借也,借民力以治之,以奉宗庙,且以劝率天下使务农也。”臣瓒曰:“藉,谓蹈藉也,藉田本以躬亲为义,不得以假借为称。”师古曰:“《国语》云宣王‘不藉千亩,虢文公谏’,斯则藉非假借明矣。”余考数家之说,应劭以藉为典籍之籍,谬也。唯韦昭之说得之。案《王制》曰:“古者公田藉而不税。”注云:“借民力治公田,故不税。”盖帝王所亲耕者,公田也。公田谓之藉田者,以借民力为义,故藉之字,所以从借也。舒王云:“公田谓之锄,犹亲耕之田谓之藉也。宣王不藉千亩者,为其不能亲耕公田以劝农耳。”谓之藉者,岂不以假借为义乎?臣瓒与师古未之或知,何耶?余尝谓枕藉、酝藉、狼藉、顾藉,皆从草,音慈夜反。而文籍、图籍、篇籍,与夫籍甚、籍其家,皆从竹,音慈力反,乃为允当。又许慎《说文》云:“祭藉也。一曰草不编,狼藉。从草耤声,慈夜切,又秦昔切。”许氏乃以一字为两音,尤见疏谬。

  重黎

  《楚世家》云:“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。高阳生称,称生卷章,卷章生重黎。重黎为高辛氏火正,命曰祝融。其后诛重黎,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,复居火正,为祝融。”案《左氏春秋传》载蔡墨论社稷五祀,木正曰勾芒,火正曰祝融,金正曰蓐收,水正曰玄冥,土正曰后土。杜氏注云:“正,官长也。木生勾曲而有芒角,其祀重焉。”“祝融明貌,其祀黎焉。”该为金正,修及熙为水正,勾龙为土正。又案蔡墨云:“少皥氏有四叔,曰重,曰该,曰修,曰熙,实能金木及水。使重为勾芒,该为蓐收,修及熙为玄冥,世不失职,遂济穷桑,此其三祀也。颛顼氏有子曰黎,为祝融,共工氏有子曰勾龙,为后土,此其二祀也。”《左传》以重为少皥氏之叔,以黎为颛顼氏之子,则重与黎二人也。而太史公乃以重犁为一人,而谓重犁为颛顼之曾孙,与左氏所载不同。盖太史公去上古之世为差远,则所传容有谬戾,不若左氏之为近,故所载为详且悉也。又况高辛氏承颛顼高阳氏之后,高阳氏黄帝之孙,高辛氏黄帝之曾孙,世次差近,故颛顼之子犁,所以为高辛氏之火正也。若以犁为颛顼之曾孙,则与高辛氏世次相远,岂复为其火正乎!案《律历志》云:“火正犁同地。”《幽通赋》云:“犁醇耀于高辛。”皆其证也。又许慎注《淮南子》云:“祝融,颛顼之孙,老童之子,吴回也。一名犁,为高辛氏火正,一云老童,即卷章也。”案《楚世家》云犁先为祝融,其后吴回代之。则许慎之说又误矣。

  汤饼

  煮面谓之汤饼,其来旧矣。案《后汉·梁冀传》云:“进鸩加煮饼。”《世说》载何平叔美姿容,面至白。魏文帝疑其傅粉,夏月令食汤饼,汗出,以巾拭之,转皎白也。又案吴均称饼德,曰“汤饼为最”。又《荆楚岁时记》云:“六月伏日,并作汤饼,名为辟恶。”又齐高帝好食水引饼。又《唐书·王皇后传》云:“独不念阿忠脱紫半臂,易斗面为生日汤饼邪?”《倦游杂录》乃谓“今人呼煮面为汤饼”,误矣。《懒真子录》谓“世之所谓长命面,即汤饼也”,恐亦未当。余谓凡以面为食具者,皆谓之饼,故火烧而食者,呼为烧饼;水瀹而食者,呼为汤饼;笼蒸而食者,呼为蒸饼;而馒头谓之笼饼,宜矣。然张公所论市井有鬻胡饼者,不晓名之所谓,乃易其名为炉饼,则又误也。案《晋书》云:“王长文在市中啮胡饼。”又《肃宗实录》云:“杨国忠自入市,衣袖中盛胡饼。”安可易胡为炉也?盖胡饼者,以胡人所常食而得名也,故京都人转音呼胡饼为胡饼,呼骨切,胡桃为胡桃,亦呼骨切,皆此义也。余案《资暇集》论毕罗云:“蕃中毕氏、罗氏,好食此味,因谓之毕罗,后人加食旁为饆饠字,非也。”又云:“元和中有奸僧鉴虚,以羊之六腑特造一味,传之于今,时人不得其名,遂以其号目之曰‘鉴虚’,往往俗字又加食旁为鉴虚字。”然则胡饼谓之胡,义可知矣。又《玉篇》从食从固为字,户乌切,注云饼也。谓之饼,疑或出此。余故并论,使览者得详焉。

  属车

  胡广《汉制度》曰:“天子出有大驾、法驾、小驾。大驾则公卿奉引,大将军骖乘,太仆御,属车八十一乘,备千乘万骑。法驾,公不在卤簿,唯河南尹执金吾,洛阳令奉引,侍中骖乘,奉车郎御,属车三十六乘。小驾,太仆奉驾,侍御史整车骑也。”又《隋志》云:“古者诸侯贰车九乘,秦灭九国,兼其车服,故为八十一乘。汉遵不改,武帝祠太乙甘泉,则尽用之。明帝上原陵又用之。法驾三十六乘,小驾十二乘。隋开皇中,大驾十二乘,法驾减半。大业初,属车备八十一乘。”“炀帝问于阎毗,毗曰:此起于秦故。张衡赋云‘属车九九’是也。次及法驾,三分减一,为三十六乘,此汉制也。故《文帝纪》云‘奉天子法驾迎代邸’,如淳曰‘属车三十六乘’是也。又据宋孝建时,有司奏议,晋迁江左,唯设五乘,尚书令建平王宏曰:‘八十一乘,议兼九国,三十六乘,无所准凭。江左五乘,俭不中礼。但帝王旗旒之数,爰及冕玉,皆用十二,今宜准此,设十二乘。’”平陈之后,有司请以大驾依秦,法驾依汉,小驾依宋。帝曰:“大驾宜用三十六,法驾宜用十二,小驾除之。”

  乾没

  《汉书》:“张汤始为小吏,乾没,与长安富贾田甲、鱼翁叔之属交私。”服虔曰:“乾没,射成败也。”如淳曰:“豫居物以待之,得利曰乾,失利曰没。”颜氏:“乾音干。”《魏志》:传嘏曰:“岂敢倾根竭本,寄命洪流,自徼于乾没乎。”晋潘岳与贾谧为廿四友,其母数诮之曰:“尔当知足,而乾没不已乎!”裴松之注《魏志》曰:“服虔直以乾没为射成败,而不说乾没之义。如淳以得利为乾,失利为没,又不可了。愚谓乾读为干燥之干,盖谓有所徼射,不计干燥之与沉没而为之也。”又苏鹗《演义》云:“乾没之说,如陆沉之义。陆沉者,因陆沉之水也。”又曰:“陆地而沉,不待在于水中也。乾没者,言乾地而没,不待沉于江湖也,故谓之乾没。”《隋书·王劭赞》云:“乾没营利,得不以道,颓其家声,良可叹息。”又隋萧吉见上好徵祥之说,欲乾没自进,遂矫其迹为悦媚焉。又宋子京撰《刘待制墓铭》云:“财用既积,官为簿受,而吏得傍缘乾没。”又《叶府君行状》云:“民冒盐权,乾没不悛。”

卷三

  湖阴

  唐温庭筠尝补古乐府《湖阴词》,其序云:“王敦举兵至湖阴,明帝微行,视其营伍,由是乐府有《湖阴曲》,而亡其词,因附之”云云。按《晋书·王敦传》云:“敦至芜湖,上表。”又云:“帝将讨敦,微服至芜湖察其营垒。”又:“司徒导与王含书曰:‘大将军来屯于湖。’”《明帝纪》云:“敦下屯于湖。”又《周琦传》云:“王敦军败于于湖。”又,“甘卓进爵于湖侯。”又,王允之“镇于湖”。案《晋书·地理志》,丹阳郡统县十二,有芜湖县。读史者当以帝微行至于湖为断句,谓之微行,则阴察其营垒可知,不当云湖阴也。然则古乐府之命名,既失之矣,而庭筠当改曰《于湖曲》,乃为允当。其《湖阴词》云:“祖龙黄须珊瑚鞭,铁骢金面青连钱。”谓明帝为祖龙,又误也。盖《史记》载始皇为祖龙者,祖,始也,龙者,人君之象也,以其自号始皇,故谓之祖龙耳,其它安可称乎!

  云梦

  《笔谈》云:“旧《尚书》云:‘云梦土作乂。’本朝太宗时,得古本《尚书》,作‘云土梦作乂’,诏改《禹贡》从古本。案孔安国注:‘云梦之泽,在江南’,不然也。据《左传》:‘吴人入郢,楚子涉睢济江,入于云中。王寝,盗攻之,以戈击王,王奔郧。’楚子自郢西走涉睢,则当出于江南;其后涉江入于云中,遂奔郧,郧则今之安州。涉江而后至云,入云然后至郧,则云在江北也。《左传》曰:‘郑伯如楚,子产相,楚子享之。既享,子产乃具田备,王以田江南之梦。’杜预注云:‘楚之云、梦,跨江南、北。’曰‘江南之梦’,则云在江北明矣。元丰中,有郭思者,能言汉、沔间地理,亦以谓江南为梦,江北为云。予以《左传》验之,思之说信然。”余案汉高祖用陈平谋,伪游于云梦,注家无解释。又《尔雅》云“楚有云梦。”注云:“今南郡华容县东南也,丘湖是也。”恐为未当。

  耳孙

  《惠纪》云:“上造以上,及内外公孙耳孙有罪当刑。”应劭云:“耳孙者,玄孙之子也。言去其曾高益远,但耳闻之也。”李斐曰:“耳孙,曾孙也。”晋灼曰:“耳孙,玄孙之曾孙也。《诸侯王表》在八世。”颜氏曰:“耳孙,诸说不同,据《平纪》及《诸侯王表》说‘梁孝王玄孙之子耳孙’,耳,音仍。又《匈奴传》说握衍朐鞮单于,云‘乌单于耳孙’。以此察之,李云曾孙是也。然《汉书》诸处,又皆云曾孙非一,不应杂两称而言。据《尔雅》‘曾孙之子为玄孙,玄孙之子为来孙,来孙之子为昆孙,昆孙之子为仍孙’,从己而数,是为八叶,则与晋说相同。仍耳相近,盖一号也。但班氏唯存古名,而计其叶数则错也。”上造,秦第二爵名曰,应劭以为第十六,误矣。又以耳孙音耳,有耳闻之义,又其谬戾如此。

  莼羹

  晋陆机诣王武子,武子前有羊酪,指示陆曰:“卿吴中何以敌此?”陆曰:“千里莼羹,末下一作未下盐豉。”所载此而已。及观《世说》,又曰:“千里莼羹,但未下盐豉耳。”或以为“千里”、“末下”皆地名,是未尝读《世说》而妄为之说也。或以为千里者,言其地之广,是盖不思之甚也。如以千里为地之广,则当云莼菜,不当云羹也。或以为莼羹不必盐豉,乃得其真味,故云未下盐豉。是又不然。盖洛中去吴,有千里之远,吴中莼羹,自可敌羊酪,但以其地远未可猝致耳,故云但未下盐豉耳。意谓莼羹得盐豉尤美也。此言近之矣,今询之吴人,信然。又沈文季谓崔祖思曰:“千里莼羹,岂关鲁、卫。”齐高帝曰:“莼羹故应还。”沈盖当作盖沈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文季吴人也。子美诗曰:“我思岷下芋,君思千里莼。”张钜山诗曰:“一出修门道,重尝末下莼。”二公以千里、末下为地名。今详陆答语:“千里莼羹,末下盐豉”,盖举二地所出之物,以敌羊酪。今以地有千里之远,但未下盐豉,何支离也。

  轩渠

  《后汉·蓟子训传》云:“儿识父母,轩渠笑悦,欲往就之。”音义无解释。以意测之,盖轩渠者,欲举其身体以就父母之状。案《字说》,轩上下渠,一直一曲,受众小水,将达而不购也。轩渠之义如此。而东坡《书鲁直草书后》云:“他日黔安见之,当捧腹轩渠也。”恐引此轩渠,于义未安。近世文士颂其人云:“少而渠振发。”亦未为稳当。唯《世说》载会稽王轩轩如朝霞之欲举。唐史乃用其语云:“神气轩举。”舒王《诗义》云:“仙仙,轩举之状。”乃为尽善。宋子京为皇从侄孙撰石记云:“生二岁,轩渠有识矣,病笃而夭。”又撰《王文公墓志》云:“公即何夫人之子,轩渠卓异。鲁公曰:是天吾门。八岁终二丧,斩焉致毁。”是真得《汉书》之意。

  婪尾

  苏鹗《演义》云:“今人以酒巡匝为啉尾。”即再命其爵也。云南朝有异国进贡蓝牛,其尾长三丈,一云蓝颖水其尾三丈。时人仿之,以为酒令,今两盏,从其简也。此皆非正。行酒巡匝,即重其盏,盖慰劳其得酒在后也。又云:“啉者,贪也,谓处于座末,得酒最晚,腹痒于酒,既得酒巡匝,更贪婪之,故曰啉尾。”啉字从口,足明贪婪之意。此说近之。余观宋景文公《守岁》诗云:“迎新送故只如此,且尽灯前婪尾杯。”又云:“稍倦持螯手,犹残婪尾觞。”又东坡《寒食》诗云:“蓝尾忽惊新火后,遨头要及浣花前。”注引乐天《寒食》诗云:“三杯蓝尾酒,一碟胶牙饧。”乃用“蓝”字,盖“婪”“蓝”一也。

  白波

  景文公诗云:“镂管喜传吟处笔,白波催卷醉时杯。”读此诗,不晓白波事。及观《资暇集》云:“饮酒之卷白波,盖起于东汉,既禽白波贼,戮之如卷席然,故酒席仿之,以快人情气也。”疑出于此。余恐其不然。盖白者,罚爵之名,饮有不尽者,则以此爵罚之。故班固《叙传》云:“诸侍中皆引满举白。”左太冲《吴都赋》云:“飞觞举白。”注云:“行觞疾如飞也。大白,杯名。”又魏文侯与大夫饮酒,令曰:“不釂者浮以大白。”于是公乘不任举白浮君。所谓卷白波者,盖卷白上之酒波耳,言其饮酒之快也。故景文公以白波对镂管者,诚有谓焉。案《汉书》,黄巾余党复起西河白波谷,号曰白波贼,众十余万。

  五松

  《史记》载:“秦始皇遂上泰山立石,封,祀祠。下,风雨暴至,休于树下,遂封其树为五大夫。墠梁父,刻所立石。”盖五大夫者,秦官名,第九爵也。唐陆贽作《禁中春松》诗云:“不羡五株封。”案《史记》但云封其树为五大夫,不闻有五株松之说。而贽云尔者何耶!然贽博极群书,不当有误,恐有所据而云然也。或曰循袭之误耳,所未详也。又李商隐有《五松驿》诗云:“独下长亭念过秦,五松不见见舆薪。只应既斩斯高后,寻被樵人用斧斤。”而商隐亦谓五松,如何?又李白《送人游桃源序》云:“登封太山,风雨暴作,虽五松受职,草木有知,而万象乖度,礼刑将弛。”然太白亦以谓五松也。唯舒王《咏柏》诗云:“老松先得大夫官。”乃为切当。

  倚卓

  今人用倚卓字,多从木旁,殊无义理。字书从木从奇,乃椅字,于宜切。诗曰“其桐其椅”是也。从木从卓乃棹字,直教切,所谓“棹船为郎”是也。倚卓之字,虽不经见,以鄙意测之,盖人所倚者为倚,卓之在前者为卓,此言近之矣。何以明之?《淇奥》曰:“猗重较兮。”《新义》谓:“猗,倚也,重较者,所以为慎固也。”由是知人所倚者为倚。《论语》曰:“如有所立,卓尔。”说者谓圣人之道,如有所立,卓然在前也,由是知卓之在前者为卓。故杨文公《谈苑》有云:“咸平、景德中,主家造檀香倚卓一副。”未尝用椅棹字,始知前辈何尝谬用一字也。

  思恭

  欧阳《五代史》作拓跋思敬,意谓薛史避国讳耳。按《旧唐书》、《实录》,皆作思恭。《实录》天复二年九月,武定军节度使李思敬以城降王建。思敬本姓拓跋。鄜夏节度使思恭,保大节度使思孝之弟也。思孝致仕,以思敬为保大留后,遂升节度,又徙武定军。《新唐书·党项传》曰:“思孝为定难节度使,卒。弟思谏代为节度使,思孝为保大节度,以孝荐弟思敬为保大留后,俄为节度使。”然则思恭、思敬乃是两人。思敬后附李茂贞,因赐国姓,故更姓李。文忠公合为一人,误也。

卷四

  濌伯音沓

  《家训》云:“晋羊曼,常颓纵任侠,饮酒诞节,兖州号为濌伯。此字更无音训。梁张缵呼为嚃羹之嚃,亦不知所出。但耆老相传,世间又有濌濌语,盖无所不施无所不容之意也。顾野王《玉篇》误为黑旁沓。顾虽博物,犹出张缵之下。”颜氏云:“吾所见数本,并无作黑者。重沓是多饶积厚之意,从黑更无义旨。”故唐常衮窒卖官之路,一切以公议格之,非文辞者皆摈不用,世谓之濌伯,以其濌濌无贤不肖之辨云,盖兖州之遗意也。

  三鳣

  《汉书·杨震传》云:“有冠雀衔三鳣当作鳝鱼,飞集讲堂前。”注云:“冠音鹳。即鹳雀也。鳣音善。”其字借为鳣鲔之鳣,俗因谓之鳣,知然反。案郭璞注《尔雅》:“鳣长二三丈。”又魏武《四时食制》云:“鳣鱼大如五斗奁,长一丈余。”安有鹳雀能致一者,况三头乎?鳣又纯灰色,无文章。鳝鱼长不过三尺,大不过三指,黄地黑文。故都讲云:“蛇鳣者,卿大夫服之象也。数三者,法三台也。”《后汉书》及谢承《书》亦述此事,皆作鳝字。以上十五字,据他本补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孙卿云:“鱼鳖鰌鳣。”《说苑》曰:“鳣似蛇。”并作鳣字。盖假鳣为鳝,其来久矣。又杜少陵云:“敇厨唯一味,求饱或三鳣。”又以平声押之,恐误也。

  阿堵犹今人言这个也

  晋王夷甫雅尚,口未尝言钱。一日,其妻令以钱绕床,使不得行。夷甫晨起,见钱阂行,谓婢曰:“举阿堵物去。”其措意如此。世之学者有贤愚,类求阿堵之义而未之得,殊不知阿堵初自无据,作史者但记一时语言而已。《顾恺之传》亦云:“传神写照,正在阿堵中。”独不见此何耶?宋景文公《写真》诗云:“谁谓彼己子,而传阿堵神。”又《答书》诗云:“久谢轮囷器,羞言阿堵神。”皆用此也,岂有它义。

  撑犁

  《后汉·南匈奴传》云:“单于姓虚连题。”注云:“《前书·匈奴传》曰:单于姓挛鞮氏,其国称之曰撑黎孤涂单于,匈奴谓天为撑黎,谓子为孤涂。”单于者,广大之貌也,言其象天单于然也。一云撑犁,天子也,匈奴号撑犁,犹汉人称天子也,与此小异。永叔《代王状元谢及第启》云:“陆机阅史,尚靡识于撑犁;枚皋属文,徒率成于骫骳。”又沈元用《谢启》云:“读撑犁而靡识,敢谓知书;问祈招而不知,尚惭博学。”然陆机不识撑犁事,竟不知在何书。一云不识撑犁谓皇甫谧,非陆机。

  招提

  唐会昌五年七月,上都、东都两街各寺留僧三十人,节度诸州各一寺三等。七年八月毁招提、兰若四万余品。余案《会要》云:“大历二年,薛平奏请赐中条山兰若额为大和寺。”盖官赐额者为寺,私造者为招提、兰若,杜牧《杭州南亭记》所谓“山台野邑”是也。

  人日

  《西清诗话》云:都人刘克者,穷该典籍之事,多从之质,尝注杜子美诗:“元日到人日,未有不阴时。”人知其一,不知其二,唯杜子美与克会耳。起就架上取书示之,东方朔《占书》也。岁后八日,一日鸡,二日犬,三日豕,四日羊,五日牛,六日马,七日人,八日谷。其日晴,所主之物育,阴则灾。少陵意谓天宝离乱,四方云扰幅裂,人物岁岁俱灾,此岂《春秋》书王正月意邪,深得古人用心如此。又案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云:“正月七日谓之人日,采七种菜以为羹,剪彩为人,或镂剪金薄为人,以贴屏风,亦戴之头鬓。”求之经典,罕有此事,唯魏东平王仓为《安仁峰铭》云:“正月元七,厥日惟人。乘我良驷,陟彼安仁。”载在名集,此为证矣。又《北史·魏收传》云:“魏帝宴百寮,问何故名人日,皆莫能知。收曰:晋议郎董勋《答问礼俗》云:‘正月一日为鸡,二日为狗,三日为猪,四日为羊,五日为牛,六日为马,七日为人。’”然东方朔《占书》有八日为谷,而魏收所引董勋之语,止及于七日,何邪?然《安仁峰铭》所用,亦云七日为人,而宗懔指此为证,盖宗懔又未尝见东方朔《占书》,而妄为之说也。唯刘克为博学。余尝观沈存中《笔谈》,亦以为士人刘克按《夔州图经》辨乌鬼事甚详,而《西清诗话》又美其穷该典籍,真奇士也。唐李义山《人日》诗云:“文王喻复今朝是,子晋吹笙此日同。舜格有苗旬太远,周称流火月难穷。镂金作胜传荆俗,剪彩为人起晋风。独有道衡诗思苦,离家恨得二年中。”

  曲水

  晋武帝尝问挚虞三日曲水之义,虞曰:“汉章帝时,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,至三日俱亡。村人以为怪,乃招携之水滨洗祓,遂因水以泛觞,其义起此。”帝曰:“必如所言,便非好事。”束晢进曰:“臣请言之,昔周公城洛邑,因流水以泛酒,故逸诗云:‘羽觞随波流。’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,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:‘令君制有西夏;乃霸诸侯。’因此立为曲水。二汉相沿,皆为盛集。”帝大悦。又《韩诗》曰:“郑国之俗,三月上巳之日,于溱、洧二水之上,招魂续魄,执兰草祓除不祥。”上巳,即三日也。曲水者,引水环曲为渠,以流酒杯而行焉。《汉书》:“八月祓霸水。”亦斯义也。又《荆楚岁时记》云:案《诗》曰:“溱与洧,方涣涣兮,士与女,方秉兰兮。”注云:“今三月桃花水下,以招魂续魄,祓除氛秽,并其义也。”元魏孝文帝还洛,引见王公侍臣于清徽堂,因之流化渠。帝曰:“此曲水者,取乾道曲成,万物无滞。”《风俗通》曰:“《周礼》:‘女巫掌岁时以祓除疾病。’”《后汉志》云:“是月上巳,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,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,为大洁。”一说云:后汉有郭虞者,三月上巳产二女,三日中并不育,俗以为大忌,至此月日,人家皆于东流水为祈禳,自洁濯,谓之禊祠。引流行觞,遂成曲水。刘昭注云:“郭虞之说,良为虚诞,假有庶民,旬内失其两女,何足惊彼风俗,称为世忌乎!杜笃乃称‘王侯公主,暨于富商,用事伊雒,帷幔玄黄’。本传大将军梁商,亦歌泣于雒禊也。自魏时不复用三日水宴之礼。”

  著朔

  尝怪世俗题梁记其年月,及所为祭文称月朔乃用月建,殊可嗤笑。假如甲辰岁,正月初一庚戌朔,初十日己未,俗乃云丙寅朔。殊不知正月斗当建寅,而所谓丙寅者,即月建也。习非承误,每每如此,盖不考古之过也。余尝观《汉书·律历志》载:“周公摄政五年。后二岁,得周公七年‘复子明辟’之岁。是岁二月乙亥朔,己丑望,后六日得乙未。故《召诰》曰:‘惟二月既望,粤六日乙未。’又其三月甲辰朔,三日丙午。《召诰》曰:‘惟三月丙午朏。’”又云:“成王元年正月己巳朔,此命伯禽俾侯于鲁之岁。又成王十年四月庚戌朔,十五日甲子哉生魄。故《顾命》曰:‘惟四月哉生魄。’”又云:“康王十一年六月戊辰朔,三日庚午,故《毕命丰刑》曰:‘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。’”《春秋》书桓公三年秋七月壬辰朔,日有食之,鼓用牲于社。又庄公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,日有食之。凡此所记月朔,何尝用月建乎?其余史传及唐韩、柳之文,与本朝先达士大夫文集,未尝谬用一处,盖得孔子作《春秋》著朔之遗法也。罗畴老《书义》云:“古之纪事者,日之可也,必曰朏,曰望,曰旁死魄,曰哉生明,曰哉生魄,何也?盖月有小大,故纪事者每志此以谨晦朔也。先儒谓犹今之人将言日,必先言朔,盖得之矣。”余观博平王安世作《白氏六帖叙》,末云:“元祐五年岁次庚午,二月己卯朔,初一日丙申。”此正用月建也,殊可嗤笑。

  祖道

  《周礼》:“太驭掌王玉路以祀,及祀軷。”注云:“軷祀者,封土象山于路侧,以刍棘柏为神主祭之,以车轹軷而去。”《诗》云:“取羝以軷。”祖道之礼,盖封土为軷坛也。《汉·疏广传》云:“公卿大夫故人邑子,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。”注云:“祖道,饯行也。供,居共反;张,竹亮反。”《刘屈牦传》云:“丞相为祖道,送至渭桥。”又《景十三王传》云:“荣行,祖于江陵北门。”注云:“祖者,送行之祭,因设燕饮焉。”颜师古云:“祖者,送行之祭,因飨饮也。昔黄帝之子累祖,好远游,而死于道,故后人以为行神也。”又《后汉·荀彧传》云:“彧死,帝哭之,祖日为之废燕乐。”注云:“祖日,谓祭祖神之日,因为燕乐也。”应劭《风俗通》曰:“案《礼传》云:‘共工氏之子曰修,好远游,舟车所至,足迹所达,靡不穷览,故祀以为祖神。’汉以午日祖。”又案《字说》,祖从示从且,后所神事,方来有继。行神谓之祖者,祭于行始,方来有继之意。余案《左氏传》云:“五行之官,是谓五官,实列受氏姓,封为上公,祀为贵神。重为勾芒,该为蓐收,修及熙为玄冥,犁为祝融,勾龙为后土。”盖祭必有神以主之。故祖祭必用一神以为祖神也。所谓方来有继者,特言其意义如此耳。然《陈宠传》注云:“昔共工之子好游,岁终,死为祖神。”《荀彧传》注云:“共工氏之子曰修,好远游,故祀以为祖神。”而颜氏又云:“昔黄帝之子累祖,好远游,而死于道,故后人以为行神。”三家之论,自不同如此。

  膢臘

  《杨子》曰:“不膢臘也欤?”注云:“膢,八月旦也,今河东俗奉以为大节,祭祀先人也。臘,蜡也。”《玉篇》云:“膢,力侯切,饮食祭也,冀州八月,楚俗二月。臘,力盍切。”说文云:“冬至后三戌为臘,祭百神也。”案《礼记·外传》云:“蜡祭,即臘祭也。夏曰清暑,殷曰嘉平,周谓之蜡祭,秦曰臘。黄衣黄冠而祭,休息田夫也。既蜡而后臘。又云蜡与臘,二祭也。”案《史记·始皇本纪》:“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,更名臘曰嘉平。”注云:“先是其邑谣歌曰:‘神仙得者茅初成,帝若学之臘嘉平。’父老具言此神仙之谣歌,劝帝求长生之术。于是始皇乃欣然有寻仙之意,因改臘曰嘉平。”则与《外传》所载不同。《风俗通》云:“夏曰嘉平,殷曰清祀,周曰大蜡,汉曰臘。”此云秦曰臘,盖汉仍之也。余谓史迁不当有误,然《史记外传》乃后人所集,故错乱其名号。窃意殷曰臘,秦曰嘉平,乃为允当。隋开皇中改周十二月为臘蜡。又《白氏六帖》云:“夏曰嘉平,殷曰清祀,周曰大蜡,汉改为臘。”注云:“夏曰嘉平,出《史记》六。”案《史记》六所云:“始皇十二月始更名臘曰嘉平。”即非夏后祭名,疑《六帖》为误。

卷五

  祖臘

  《后汉·陈宠传》云:曾祖父咸,成哀间以律令为尚书。莽簒位,谢病不仕。时三子参、丰、钦,亦令解官,父子相与归,闭门不出,犹用汉家祖臘。人问其故,咸曰:“我先人岂知王氏臘乎?”注云:“应劭《风俗通》曰:昔共工之子好游,岁终死为祖神。汉家火行,火盛于午,故以午日为祖也。臘者,远近祭众神之名。臘,接也,新故交接,夫祭以报功也。汉火行,火衰于戌,故臘用戌日也。”又案《礼记·外传》云:汉则臘而不蜡,受命之王,皆以王日为祖,衰日为臘。又云:周木德,汉火德,各以其五行之王日为祖,其休废日为臘也。火王午,木王卯,水王子,金王酉,而臘各用其衰日,如魏土行,土衰于辰,故魏臘用辰。晋金行,金衰于丑,故晋臘用丑。五运相承,莫不皆然。秦静曰:古礼,出行有祖祭,岁终有蜡臘,无正必祖之祀。

  正阳

  尝怪《笔谈》论正阳为两事,正谓四月,阳谓十月,乃引“日当为十。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月阳止”为证,又谓先儒以日食正阳之月止谓四月为不然。按《尔雅》月名,十月为阳,则谓十月为阳月可矣。然以正阳为两事,误也。余考舒王《字说》云:“已,正阳也,无阴焉。”又《诗七月新传解》“四月秀葽”处云:“四月,正阳也。秀葽言月何也?秀葽以言阴生也。阴始于四月,生于五月,而于四月言阴生者,气之先至者也。”又“正月繁霜”处云:“夏之四月,谓之正月。”又《诗义》云:“此所言皆夏时者,盖夏时据人所见,所谓人正也。”由此观之,四月建巳之月,巳为正阳,则正阳止谓四月明矣。存中之说,可不攻而自破。又案《西京杂记》云:“阳德用事,则和气皆阳,建巳之月是也,故谓之正阳之月。”又欧公《归田录》云:“景祐六年,日蚀四月朔,以谓正阳之月,自古所忌。”皆以四月为正阳之月,其理甚明。

  古昔

  或谓:古与昔有以异乎?余案《书》之《尧典》,于尧之时称昔,于尧之前称古。则昔于古为近,故日入至于星出亦谓之昔。昔近,故时变未甚殊也,若之宜矣。古远,则庸有稽焉。故《书》于《大诰》言“若昔朕其逝”,《周官》言“若昔大猷”,《微子之命》言“惟稽古崇德象贤”,《周官》言“唐虞稽古”,此古昔之辨也。又《那》之诗曰:“自古在昔,先民有作。”《新义》引《国语》云:“古曰在昔。”昔曰先民,言嘉客如此非适今也,其所由来久矣。然或谓之在昔,或谓之昔在,何也?盖昔在者,主其人而言之;在昔者,主其时而言之。以人言之者,谓其人昔在,而今亡也;以时言之者,谓其在昔,而非今也。一说人虽往矣,其流风遗烈犹在也,故谓之昔在;其时往矣,其事必察而后见,故谓之在昔。

  乌鬼

  《笔谈》尝论杜甫诗“家家养乌鬼,顿顿食黄鱼”。世之说者,皆不解其义,“唯士人刘克按《夔州图经》称峡中人谓鸬鹚为乌鬼。蜀人临水居者,皆养鸬鹚,绳系其颈,使之捕鱼,则倒提出之,至今如此。予在蜀中,见人家养鸬鹚使捕鱼,信然,但不知谓之乌鬼耳。”又按《东斋记事》云:“蜀之渔家养鸬鹚十数者,日得鱼可数十斤。以绳约其吭,才通小鱼,大鱼则不可食,时呼而取出之,乃复遣去。甚驯狎,指顾皆如人意。有得鱼而不以归者,则押群者啄而使归。比之放鹰鹘,无驰走之劳,得利又差厚。”所载此而已。然范蜀公亦不知鸬鹚乃老杜所谓乌鬼也。案《夷貊传》云:“倭国水多陆少,以小镮挂鸬鹚项,令入水捕鱼,日得百余头。”则此事信然。

  三伏

  《汉·郊祀志》:“秦德公立二年,卜居雍,子孙饮马于河,遂都雍。雍之诸祠自此兴。用三百羊于鄜畤,作伏祠。”孟康云:“六月伏日也,周时无,至此乃有之。”颜师古曰:“伏者,谓阴气将起,迫于残阳而未得升,故为藏伏,因名伏日也。立秋之后,以金代火,金畏于火,故至庚日必伏。庚,金也。”谓金气伏藏之日也。又《荆楚岁时记》案《历忌》云:“四时代谢,皆以相生,立春木代水,水生木;立夏火代木,木生火;立秋金代火,金畏火;立冬水代金,金生水。故至庚日必伏,庚者,金也。是月之雨,田家以为甘泽,邑里相贺,名曰嘉雨。谷雨,嘉雨也。”曹植《大暑赋》云:“席季夏之二当为三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伏。”潘岳赋云:“初伏启新节。”案《阴阳书》曰:“夏至后第三庚为初伏,第四庚为中伏,立秋后初庚为末伏。”

  端午

  李济翁《资暇集》云:“端五者,案周处《风土记》:仲夏端五,烹鹜角黍。端,始也,谓五月初五日也。今人多书午字,其义无取焉。余家元和中端五诏书,并无作午字处。而近见醴泉县尉厅壁,有故光福王相题《郑泉记》处云‘端午日’,岂三十年,端午之义别有见邪?”所载此而已。余案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引周处《风土记》云:“仲夏端午,烹鹜角黍。”乃直用午字,与济翁所载不同。以余意测之,五与午字皆通,盖五月建午,或用午字,何害于理。余尝效西昆体作《端午诗》云:“孟尝此日钟英气,王凤今朝袭庆源。五色呈祥文必显,丙时先诞位非尊。兰汤备浴传荆俗,冰马浮江吊屈魂。却笑唐家公主騃,预令驰驿剪祗洹。”

  为诗

  孔子曰:“人而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。”元泽谓为学始于《诗》,《诗》始于二《南》。其意以为“为”者,殆犹《老子》之为学为道,《论语》之为礼为乐之谓也。沈存中《笔谈》乃云:“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乐名也。‘胥鼓《南》’,‘以《雅》以《南》’是也。《关睢》、《鹊巢》,二《南》之诗,而已有乐有舞焉。学者之事,其始也学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未至于舞《大夏》、《大舞》。所谓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者,不独诵其诗而已。”何其抵牾耶?案《汉书·王莽传》云:“初,申屠建尝事崔发为《诗》。”颜师古注云:“就发学《诗》也。”然则班固亦以学《诗》为为《诗》,则存中之说,非经意明矣。

  绿竹

  李济翁尝论《诗·淇奥》云:“菉竹猗猗。”按陆玑《草木疏》称《尔雅》云:“菉,王刍。”郭璞注云:“菉,蓐也。今呼为鸱脚莎。”或云,即鹿蓐草也。又《尔雅》云:“竹,蓄。”注云:“似小梨,赤茎节,好生道旁,可食。”亦作筑,韩诗作,音笃。亦云:“,竹。”则明知非笋竹矣。今为辞赋,皆引“猗猗”入竹事,大误也。当时谢庄《竹赞》云:“瞻彼中唐,绿竹猗猗。”便袭其谬,殊乖理趣。苟谢赞若佳,何不预《文选》?所以为昭明之弃也。陆玑字从王旁,非士衡者。余按,舒王《新传解绿竹》云:“虚而节,直而和。”疑当时亦指竹而云,非笋竹也。又任昉《述异记》云:“卫有淇园,出竹,在淇水之上。《诗》云:‘瞻彼淇奥,菉竹猗猗’是也。”又谓竹何耶?

  迁莺

  刘梦得《嘉话》云:“今谓进士登第为迁莺者久矣,盖自《毛诗·伐木篇》云:‘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。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。’又曰:‘嘤其鸣矣,求其友声。’并无莺字。顷岁省试《早莺求友诗》,又《莺出谷诗》,别书固无证据,斯大误也。”余谓今人吟咏,多用迁莺出谷事,又曲名《喜迁莺》者,皆循袭唐人之误也。故宋景文公诗云:“晓报谷莺朋友动。”又云:“杏园初日待莺迁。”舒王云:“莺犹寻旧友。”唯汉梁鸿东游,作《思友人》诗曰:“鸟嘤嘤兮友之期,念高子兮仆怀思。”《南史》刘孝标《广绝交论》云:“嘤鸣相召,星流电激。”是真得《毛诗》之意。

  踆鸱

  《货殖传》云:“吾闻岷山之下,沃野下有踆鸱,至死不饥。”注注字原无,据他本补。——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。云:“踆音蹲,踆鸱,谓芋也。根可食以充粮,故无饥年。”《华阳国志》曰:“都安县有大芋,如踆鸱也。”东坡云:“岷山之下,凶年以蹲鸱为粮,不复疫疠。知此物之宜人也。”《本草》谓芋,土芝,益气充肌。余案《大唐新语》载东宫卫佐冯光震入院校《文选》,解蹲鸱云:“今之芋子,即是著毛萝卜也。”萧嵩闻之,抚掌大笑。又案《颜氏家训》云:“江南有一权贵,读误本《蜀都赋》注,解‘蹲鸱芋也’,乃为羊字。人馈羊肉,答云:‘捐惠蹲鸱’,举朝惊骇。”尤可嗤笑。